落墨Joanna

【假想cp】壁上观（下）

ooc预警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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感谢小伙伴 @gqinu 修订

（三） 

后来的一段日子，李响再也没带刘迦去过壁画里。原因无他，壁画里的人可以自由来往，但现实中的人需要写作生存赶死线。

 

李响又回到了之前的作息，只是看着刘迦工作的时间越来越长。修复工作需要耐得住寂寞，每天夜以继日的工作只换来一点点微小的进步。但李响看得见，每当他回到画里，他看得见干枯千年的枯木生出枝叶，看得见干涸的清泉重新流淌，也看得见受伤的小兽恢复如初，奔走自如。他所在的世界随着修复者的笔，正在重新一点一点地焕发生机。

 

修完一半，到了刘迦例行的休息时间，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，决定带着李响出去走走。刘迦平时忙，抽出空教李响用了手机，于是最后变成他在写写画画，而李响坐在他旁边用手机搜各种敦煌旅游攻略。

 

李响从来没出去过，只是在壁画里游走时在画里见过足够多的游客，他又聪明，是以和刘迦沟通向来没什么困难。他挑挑拣拣选了几个地点给刘迦看，刚好都是些著名旅游景点，之前刘迦也没空去，干脆这趟给自己放两天假，和李响一起去了。

 

到了周末，刘迦从行李里仔细挑出几件衣服给李响。他已经习惯了李响一身文化遗产，别人可受不住这种冲击。刘迦在门口等了一阵还不见人出来，刚准备进去帮忙，就看见李响推门出来。

 

刘迦一愣。

 

李响虽然看起来年龄不大，但平时总是一身披帛，显得端正古典。现在换上了白衬衫、牛仔裤和运动鞋，看起来就像个刚入学的大学生。刘迦的衣物穿在李响身上略显宽大，让刘迦忍不住想起前几年流行的所谓“男友风”。

 

修复师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，给自己扇扇脸，天气好热，脸有点红。

 

李响才不在意热不热，他第一次穿衬衫，扯着下摆和刘迦抱怨：“你这个衣服怎么这么长？”

 

刘迦指导他把下摆塞裤子里，他又总是拉不平褶皱，刘迦便上手帮他，又顺手理了理领子，抬头一瞥，看见李响也开始拿手给自己扇脸，脸上又一红，赶紧退后让出安全距离。

 

“咳，”李响清清嗓子，率先走向楼梯，“走吧！”

 

两个人自然走出大门坐上公交，按计划先去市中心点了一桌特色菜，又辗转走去市场闲逛。敦煌的集市很热闹，周末人流量也不小，刘迦怕李响走散，便牵着他的手走在前面穿越人流。刘迦有心想给李响置办些衣物，李响倒是没什么要求，只是在路过一个老奶奶的摊位的时候，和刘迦说想买几个沙包。

 

刘迦垂眼看着蹲在地上玩沙包的李响，跟着半蹲下身，弯着眉眼朝老人家笑：“来四个沙包吧，我也喜欢。”

 

李响拿了沙包，被刘迦盯得有点发毛：“怎么了？”

 

刘迦拿起一个沙包冲他笑：“仁心敦厚，不愧是九色鹿。”

 

李响暗暗挤眉弄眼又戳了戳他，示意不要暴露他的身份。 

 

“……我见过很多这种人，”李响声音有点低，“我虽壁画化神，但功力有限，之前帮不了他们太多。如今行有余力，自然能帮则帮。”

 

刘迦了然，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，“我们现代社会生活不比以往，买下几件东西作为支持，也就足够了。”

 

李响点点头：“下面去哪？”

 

“鸣沙山。”

 

 

日头渐落，大漠深处没有城市的喧嚣，只有一片风沙、一抹晚霞、一轮孤日，纯粹的、悲壮的，亘古不变地在历史中沉沉浮浮。

 

大漠孤烟直，长河落日圆。

 

傍晚的鸣沙山一片暗红，游客三三两两散在沙丘间，或骑骆驼上山，或去玩沙滑沙。刘迦和李响对那些游乐设施没什么兴趣，便避开人群，信步走在沙地上。

 

沙地广漠，走一阵身边便只剩下彼此和随着晚霞拉长的影子。李响第一次在壁画外的世界看见落日，心中渐渐升起不可名状的感动，他拉着刘迦走到一棵枯树旁边，眨眼间又变回了在莫高窟的装束。李响随手擎了一枝沙棘，摆出了起舞的姿态。

 

经过这段时间，刘迦已经发现，李响每次碰上让他觉得兴奋的时刻，都会忍不住舞一曲。李响开始的动作很快，在暗沉的余晖里闪着别样的美。他的身姿在地上投下灵动的光影，披帛流动，举止间是沉淀了千年的高古气息。他的脚踏上尘埃，在飞扬的沙粒间重舞古道的荣光。

 

既见古人，难觅来者。

 

刘迦和着风声为他伴奏。他身体里大概也有舞蹈的天赋，至少这一刻，他能理解李响的舞。没有鼓乐，没有丝竹管弦，而李响在用舞姿告诉他，那声驼铃胡角与羌笛，那阵香花与菩提树的清香，那些可追不可至的极乐净土与伎乐飞天。

 

寥廓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，再也没有旁人来打扰。于是刘迦踩着静默的鼓点上前，他的本能告诉他要在这个动作时握住李响的手，配合着舞者的身姿侧身。最后定格的动作影影绰绰，身手交织，是古往今来在此刻的重叠。

 

今朝既遇良人舞，愿携杯酒凝清光。

 

李响跟着刘迦走了大半日，又跳了舞，两人在不知名的兴奋过后又有些许疲倦，一起坐下躺平看天。山丘上细沙流过，星沫也随着暗色隐约闪动。二人静默半晌，李响侧身戳了戳同样躺平的刘迦，开口问道：

 

“刘迦，你相信缘分吗？”

 

“什么？”

 

刘迦还未从方才那支舞中缓过神来。他转过头去，李响并未看他。远处倒映的金色夕阳，柔和的光线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，咫尺之间，也是山海万重。

 

“我是说，”李响仰头看天看星就是不看他，“如果当时在那个洞窟里的人不是你，如果是另一个人带我走进这个世界呢？”

 

刘迦默然。

 

作为学者，他可以告诉李响“如果”只是一种分析的手段，但作为刘迦，他不能不去思考这个可能。

 

李响的魂魄来自岁月积淀的壁画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。如果不是自己，会有谁和他一起坐在这里看落日红霞，跳那一场动人心魄的舞呢？又能同谁共同诉说千年的岁月与文化的沉淀呢？

 

刘迦怔怔地说不出话来，他无可避免随着这种假设思考下去，心情也就随着夕阳的淡去飘忽不定。

 

而李响，在黑暗到来的那一刻发出一声轻笑。

 

“我相信缘分。”

 

“我很幸运可以在这里遇见你。很多次我在想，如果遇到别人会是什么情形，但我想不出，再也没有别人能比得上你了。”

 

李响的眼睛很亮，闪着天真而执拗的光辉，像是璀璨的银河，直直流淌进刘迦心里。

 

太亮了，亮得刘迦不得不偏头避开。

 

沙漠的夜晚无边无际，天高地远之间也难有别的声音，以至于刘迦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声。他想告诉李响，遇见他也是自己的缘分。但他张了张嘴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 

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强求精工雕琢间转瞬即逝的微光。

 

这么多天接触下来，刘迦早就发现，比起自己，李响反而更像是那个年岁尚浅的人，少者可以实话实说，他却不得不担起了瞻前顾后的重任。

 

他会为了自己离开莫高窟吗？他怎么能为了自己离开这个地方呢？

 

“好吧，我困了，”李响倏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，根本也没打算遮掩语气里的故作镇定，“我先回去了。”

 

李响头也不回地走了，刘迦半倚起身，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，又瘫回沙地上。

 

他倒是愿意，可在给个清楚的答复前，有些事情非办不可。

 

（四）

尴尬归尴尬，回去归回去，李响也不能变成鹿飞过这三十公里高速公路。

 

刘迦想了一路也没辙，干脆继续强迫自己埋头工作，最后和李响在壁画前礼貌作别。

 

回到壁画里的李响心里很不好受，他怀疑自己表露心意是不是太快了，或许应该再给他一些时间。他摇了摇头，强迫自己暂时性地不去想他，回到幽谷中闭关习舞。画中不辨日月，不知过了多久，他带着新的编舞，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刘迦分享。

 

“刘——”李响刚想从墙上探出头，就听见墙外传来了另外两个陌生的声音，他赶紧缩回墙壁里暗中观察。

 

“刘迦那孩子回去了，还真让人有点舍不得。”

 

“唉，谁说不是呢，好几年没见过这么优秀的实习生了。他要是能留下来就好了。”

 

“你在想什么呢？我们这已经多少年没有招满了，我这部门去年又是空缺，现在像小刘这样的好学生，名校毕业，专业优秀，很多选择的。小刘南方人，总得考虑一下父母吧。”

 

“唉，旱的旱死，涝的涝死哦……”

 

两个人一边整理着手中的文件，一边你来我往地说着。敦煌环境艰苦，尽管近年来有很多展览、宣传片和综艺多加宣传，但“为崇高的文化艺术事业奋斗终身”，对大多数毕业生而言，还是代表着一个遥远的理想。他们早已对这些来来去去司空见惯，此刻说起现状，虽是无可奈何，但也如家常便饭，随后又把话题转到了专业与工作上。等他们整理好文件，便锁上洞窟的门出去了。

 

听得墙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，李响这才走出墙壁。他一边在脑海里反复刚才听到的话，一边走向刘迦平时常坐的那张凳子。刘迦看起来已经走了，李响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。他也算见惯了些悲欢离合，但乍然遇上，仍旧不免感慨万千。

 

往常只要他一出来，无论刘迦手上多忙，也必会转头笑着道一声“你来啦”，李响多是在他旁边坐下，等他完成，再将壁画中的新鲜故事说给他听。

 

他有点想念刘迦含笑的眼眸。

 

壁画里草木常青，江河奔流，晨昏交替、万物繁衍自有规律，他有时很难判断经历的确切时光。在李响心里，和刘迦一起的短短几月才像是真正体会了所谓“逝者如斯夫，不舍昼夜”。

 

伴着微弱的月光，他的手从桌面上的物件一一抚过。刘迦的大部分东西已经带走，仅存的东西或许也是为了未来某年某月即将到来的实习生准备的。北面的壁画还未修复，亟待下一位有志青年踏上这片热土。

 

修复记录很厚，李响知道那上面的一笔一划，都是刘迦辛勤工作的证明，也是和他共度的时光。各色颜料、各种毛笔和修复工具封存在墙角，看得出上一任拥有者是个细心的人。李响随手翻过桌上散落着几张草稿纸，那上面绘着些动植物和纹样，埋在最下面几页倒都是九色鹿。奔跑的、跳跃的、静立的、舞蹈的，千姿百态，配着修复师清癯的书法。

 

知君仙骨无寒暑，千载相逢犹旦暮。

 

他闭上眼睛，任凭指尖在几页稿纸上摩挲。

 

对于只是偶尔听游客说话的李响来说，那两个人的对话有些难以理解，但他明白刘迦需要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，就像自己愿意把一支舞雕琢到极致一样。刘迦属于现实世界，他要做的是往前走，而自己属于亘古不变的壁画世界，他只能停在这里。

 

他确实是千载不过一瞬的精灵，但他更愿意沉沦在这旦暮昏沉。

 

李响终于还是抽出了那几张九色鹿的草稿，朝桌面挥了挥手，头也不回走进了壁画。

 

也罢，总算有点纪念。

 

（五）

“李响！李响！”

 

如前几天一样，抱着那几张纸，李响闭眼享受春光明媚。

 

墙外的人嫌声音不够大，开始捶墙。

 

李响脑袋嗡嗡叫，该死的谁来砸墙啊，我可是国家文物按照刘迦的说法可是要判——

 

——等等，刘迦？

 

“刘迦？”李响蹭一下窜出来。

 

刘迦肩上的背包还未卸下，虽风尘仆仆略显狼狈，但一双眼睛仍旧澄澈如初。李响就差手舞足蹈了，想要身体接触又怕自己唐突，转而用手边的披帛试图给他擦汗。

 

“放下放下，”刘迦赶忙退后，“一级文物啊！”

 

李响忍不住嘴角上扬。

 

许久未见，刘迦看起来比上次见面还精神抖擞：“我留下来啦！”

 

他抓住李响的手，没想到反而是李响有些闪躲。刘迦的眼神烧得他晕晕乎乎，舌头打结，只干巴巴问了一句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
 

“我毕业了，考上了这里的岗位，可以留在这里工作了，”刘迦朝他晃晃手里的写着“研究员”牌子，“对不起，你在壁画里，本来想再和你好好道个别，我叫你你也没回。再不回学校我毕业论文写不完赶不上答辩和校招，可就不能再回来了。”

 

李响眼尖，注意到刘迦声音越来越小，低下头又小声嘟囔了一句。

 

“你说啥？”

 

刘迦脸难得有点红：“我每天都很想你！”

 

虽然大城市的修复工作室宽敞明亮，设备齐全，条件比这里好多了。但他喜欢敦煌，喜欢修复，喜欢这里的尘埃满地和无尽辉煌。

 

他也喜欢和李响在一块。

 

他要回到这里，尽自己所能修复好一分一寸的壁画，这是他的梦想，而李响的故事也可以由此亘古延续。

 

“你……”

 

“我的父母知道我要来这工作了，他们一开始担心我生活不习惯，不同意，但后来明白我是真心喜欢，就同意我来这里了，你不用担心。”

 

“不，我不是想问这个……”

 

“我的老师对我很好，我来这当研究员还是他盖的章。”

 

李响吐槽：“你们现代人做研究这么上头吗？我想说的是，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。”

 

“我也以为你走了，”刘迦控诉，“叫你也不应，没有你带着，我又进不去壁画，你们神仙不应该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吗？”

 

李响锐评：“你修复的时候不理我，还不许我练舞的时候不理你？”

 

“……但我相信你，”刘迦说不过，就又牵回李响的手，“我相信等我回来，你也会回来。”

 

李响决定这就回去把那几张稿纸送给宿敌当晚饭。

 

刘迦戳他：“你脸红了。”

 

“没有！”

 

刘迦看着神仙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，咧嘴一笑，也不戳穿，转身看向身旁斑驳不清的墙面。于是李响也停下乱飞的眼神，在沉默中循着他温柔的目光。

 

“你先前不是好奇，那片混沌破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？你等等我，我修复完带着你一起去看。”

 

“上次你走了半天回去累成什么样啊！”

 

“那你带我。”

 

“好。”

Fin

一个新的故事，又似乎是《画中人》2.0之《壁中人》（x），写得时候比较开心，也希望以后还可以再试试不一样的设定ww

感谢阅读（鞠躬），渴望评论交流ing